“总之,希望大家勠力于学,砥砺于德,为我国我民尽一份青年之力——”
金月心颔首,底下人自然巴掌山响。
自讲堂后门出来,就被一群学生代表堵个水泄不通。
吵吵嚷嚷,无非要单独采访。
毛俊不耐烦,要拦,被金月心回头瞥一眼,纤手一指,笑眼如波,“派个代表就好——不必麻烦同学们。”
被金月心点中那个微微红了耳朵,“我们是一组的——”他招呼身后拿着纸笔的女同学。
“来吧,”金月心朝他一笑,闪的他人几乎没懵过去,顿两秒,才快步跟上来。
会客室。
金月心松弛的叠膝坐着,从手袋里摸出烟夹来。
“对不起,这里不能抽烟!”短发女学生皱眉。
金月心一笑,咬在嘴角,摸出火机点了,徐徐散了烟雾,微微眯起眼睛,“不好意思,我习惯了——”丝毫不理会她的指责,只瞧着那个唇红齿白的男学生,妩媚一笑,“你问吧。”
男学生红了耳根,翻着手里的本子,手都有点抖,“请问,您为什么要捐助我们学校?”
“你们需要一座新的图书馆是不是?——我刚好有点钱嘛。”金月心说的随意,说完一笑,那男孩子就又怔一下。
“我是说,您是不是有什么教育理想,或者对社会有什么,呃,期许——”他盯着金月心的额角发卷,不敢看她眼睛。
“当然,”金月心轻吐烟雾,“读书人虽然也有败类,但总归还是斯文正派的多些,是不是?”她婀娜探身,掸一下烟管,肩上银狐的披肩滑落,露一方雪白香肩,白润腻滑,竟也不输皮草的光泽。
男学生看的呆一下。
被同伴干咳一声,方才涨红了脸,低头运笔如飞。
有的没的问题一路问下来,金月心简简短短的答着,始终笑靥如花,中间换一换坐姿,高跟鞋尖划过男孩笔挺的裤缝,眼瞧着他脸红的快滴出血来。
坐在车里,金月心摸出口红补妆,掉出一张名片——是那男孩临走塞给她的,她瞥一眼,沪江大学文学社副社长,周子文。金月心没放在心上——也不知文笔如何,胆子是真小,看她一眼就脸如烤番薯;空长一副明眸皓齿的好皮囊。
回到家,扑鼻的雪茄味儿。
金月心皱眉过去,伸手抬了唱针——停了那咿咿呀呀的评弹;金家一向只有西洋唱片的,他还真是人至如归。
果然上楼就瞧见他负手立在窗前,眯着眼吞云吐雾。
不等他开口,上去掐了他口中烟卷,丢在渣斗,皱眉,“事办完了,赶紧走人!”
张万霖怔一下,抬眼瞧她,——果然去斯文所在,装扮都周正起来,黑裙黑帽雪白披肩,只是红唇耀眼,遮不住的一抹妖艳。
“胡说八道的本事可以,”他嘴角牵一下,“我都要不认识了!”——他在广播里听的清楚,金月心的演讲,端正清雅,到底是读过书喝过洋墨水的。
“胡说八道完了,我的酬金在哪里?!”金月心冷眼看他,伸手要钱。
“你花一分钱,得十分名利,好意思跟我要酬谢?”张万霖微嗔,一掌打在她手心。
“我才不要那个臭名儿!”金月心嘴上嗤之以鼻,“你有本事,自己出来认了;敢做不敢当,怂——”图书馆的款子,实是他出八分,金月心只有两分,可他偏装聋作哑不肯承认,白让金月心捡一个热心办学心系天下的声名。
话没完被他拽过来摁在窗台,“小贱人!得了便宜还卖乖!几天没收拾你,就要反天——”
一把扯了银狐皮子,愣一下,肩膊之后,赫然的点点红痕。
“让哪个小狗崽子啃了,嗯?!”他上手掐她后腰,吮她耳垂。
“哪只狗咬的他自己不清楚?!”金月心皱眉踢他腿面。
他一愣,“还没好?”那次喝大了疯的厉害,折腾了她一身伤,没成想伤痕这样久长。
“好不了了!——”金月心捉他衣襟,深深看他,“怕是染了狂犬病——”呵气如兰,“活不了两日——唔!”
被他含了唇叼弄着,堵了她满嘴胡言。
“别!——”金月心跟他缠一会儿,推他,“谢叔还在楼下呢——”
张万霖才不理会,兴致上来,恨不得立刻就要,一手撩了裙摸进腿侧咬她唇角,“他敢上来?!”
金月心有点急,大白天的,这几日忙着图书馆的事,时不时就有人来访,办事的,采访的,鸡飞狗跳——他的性子,又是起了意非要折腾个三番五次才肯罢休的,此刻依了他,要耽误大事的。
“不行——”金月心挣着推他不动,却被他勾着舌吮在胸口肩窝,弄的语不成声,“门没关——”
“怕什么!——”他裹了她在身下,抽开腰带就要提枪。
“铃——”电话吵的震天。
“先生!——-”接着阿珠就一叠声的喊。
张万霖起初不理,听她实在喊的急,恼的险些骂脏话,“真他妈扫兴!”抖袍下楼来。
金月心理一理衣衫,松口气,跟着出来,看一眼阿珠想问是谁,阿珠神色有些意外,皱眉朝她摇头。
“是,”他说一句,神色也有些变化,看她跟出来,背过身,压低了声,讲了几句,顿首道,“知道了。”
挂了电话,回头叫谢江就要走。
阿珠悄悄过来附耳两句,金月心脸色一变,顾不得换鞋披衣,赤脚追出来。
张万霖已经坐进车里,神色肃然。
敲他玻璃,看着他,又看一眼前面谢江,金月心低声,一字一句的说,“万叔,有些事,做不得!——”她说的时候,深深看他,其意不言自明。
张万霖抬眼看着她,眼神深不见底,半晌,只说一句,“风大,别站在外面。”
“万叔,”金月心手按在他玻璃窗的上沿,眼神恳切。
“走。”他不再理会,按着她的手推开,升起了窗扇。
金月心站在原地,看着他的车子一路绝尘而去,忽然一阵惶惑——不知他听进去了没有;他们连他在她这里都知道——心内竟生一丝恐怖:若他执意入地狱,她要不要,或者,敢不敢陪他同去?